千百年前, 浩蕩的河水沖擊出兩山夾峙的盆地, 哺育了張家口開陽堡的世代居民,探水的靈龜寄托了當?shù)厝嗣馐芩记忠u的美好愿望,在這種深信不疑中,千年時光如水過。
千百年里,曾經(jīng)作為縣城治所的開陽堡幾多繁華?眾多的廟宇里曾接受過世代居民的焚香祝禱,眾多的戲臺至今還保留著斑駁的壁畫,依稀露出當年鼎盛時的風采;幾經(jīng)修繕的玉皇閣大唐風采不減當年。
千百年后,為何“探水靈龜”會變成“關(guān)內(nèi)樓蘭”? 已成歷史遺跡的開陽堡又將迎來怎樣的新生?一曲新時代的壯歌在等待唱響,一幅新時代的畫卷在等待繪就。
讓我們在期待的目光中告別開陽堡, 告別這一段尋訪歷程……
繁華的前世——縣城治所
開陽堡,始建于唐,但它的歷史遠不止于唐。據(jù) 《陽原縣志》記載,開陽堡即戰(zhàn)國時期趙國代郡之安陽邑治。 《史記·趙世家》 載,趙主父———武靈王封長子章為代郡安陽君。漢代稱東安陽縣,治所即開陽堡。這是有明確記載的陽原縣境內(nèi)最古老的縣城和村莊,故開陽有 “開陽原縣村莊先河”之說。
據(jù) 《察哈爾通志》載,今存的開陽堡為唐代所建,清同治時有過一次重修。唐代建城初期,屬開陽堡最繁華鼎盛時期。作為一縣的政治、經(jīng)濟、文化中心,官衙、大姓富戶、商賈店鋪、客棧、寺廟幾乎占滿了整個城堡。 當趕集或廟會時,車水馬龍,人來熙往,川流不息。 這從堡內(nèi)的17座廟宇和文字記載的相關(guān)廟戲就可見一斑。
白巨全老人帶著記者一行先來到真武廟,這個廟因為建在了堡北墻上,所以離地很高,通向大殿的石臺階已經(jīng)損毀,但依稀能看出當年的模樣。記者手腳并用爬上了石臺階,廟門前的廣場上荒草叢生,但兩米多高的石碑仍存,碑文清晰可見。據(jù)碑文記載,該廟宇最后一次重修是明嘉靖三年 (1524年),至今已有近500年歷史。
開陽堡作為邑縣治所,寺廟較為齊全,原來共有大小寺廟17處,如今只剩下7座。地藏王菩薩廟內(nèi)至今仍保有唐代壁畫,出于文物保護的需要,目前已不對外展示。
南堡門上的玉皇閣是開陽堡現(xiàn)存年代最早的建筑。 它面闊三間,南面置落地門窗,其余三面皆為實墻。閣內(nèi)用粗壯的木柱做支撐,閣頂?shù)哪炯芙Y(jié)構(gòu)相互間精巧銜接,令人嘆為觀止。 周邊雖然沒有出廊,屋頂四層斗拱飛檐,五脊六獸歇山寶頂,四角的昂都雕刻成精美的象頭,與其他的昂匯成了群象俯視蕓蕓眾生圖。每一朵斗拱昂枋自成圖案,造型獨特、美觀、堅固,充分體現(xiàn)了古代建筑師匠心獨具的力學原理和審美情趣。四周令人眼花繚亂的額枋、 雀替, 彩畫斗拱、 托腳, 每一處都造型獨特, 自成圖案,十分美觀,彰顯出祖先的建筑智慧。殿閣內(nèi)墻上斑駁的壁畫依稀透出昔日的美麗色彩,鼎盛一時的焚香祝禱聲仿佛在記者的耳邊響起———那是一段怎樣繁華的記憶?。?/p>
留白的今生——關(guān)內(nèi)樓蘭
“我小時候, 堡里的小學就設(shè)在真武廟,前面是操場,后面的房子是教室。后來堡里沒人了,房子都拆了?!?下了玉皇閣, 穿過深深的券洞,白巨全老人的話語中流露出一絲悲傷。
對世代居住在開陽堡的很多上年紀的村民來說, 悲傷, 大抵難免。因為,不管千百年前的開陽堡曾有多繁華,終難逃衰落的命運。
開陽堡為何會衰落?白巨全老人給我們講了一個村里流傳很廣的傳說———有一術(shù)士過開陽堡時,見靈龜活靈活現(xiàn),紫氣籠罩上空,知道當有大貴之人出世,怕引起天下紛爭、黎民涂炭,于是說服當?shù)厝嗽谀媳らT外建寺廟,這寺廟正在神龜頸部,佛祖壓脖,大貴之人不出世,龜也成了 “死龜”,河水干涸,風水殆盡。
傳說當然不可信,但開陽堡的衰落確實有原因。我們從自然地理環(huán)境的角度分析,千年里,古堡周圍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逐步演變,曾經(jīng)寬闊的沙河漸漸露出河床,冬春季節(jié),大風卷著黃沙奔襲開陽堡,使開陽堡西十幾里都變成了沙漠。從歷史文化的角度分析,主要原因應(yīng)為清朝咸豐年間,由于治所撤銷,富戶遷徙,商業(yè)低迷,人口銳減,村莊漸漸失去了昔日的輝煌。這兩個因素可能互為因果,共同導致了開陽堡的衰落。
至上世紀七十年代,堡內(nèi)人口近千,很多人家的居住條件都亟待改善。 以白巨全一家為例,30多口人擠在5間小平房內(nèi),實在住不下了。 從1980年開始, 村里啟動了居民搬遷的工作,白巨全作為黨員首批搬遷。 直至1987年, 村內(nèi)的大部分人口都搬出了古堡,搬進了北邊的新村。目前的古堡內(nèi)只有10余位老人沒事喜歡回老房子居住,白巨全老人說: “其實他們在新村都有房子,只是歲數(shù)大了,怎么也舍不得出生的那間土房子?!?/p>
沒有了村民居住的開陽堡,很多房屋因為年久失修,難辨當年模樣??缭角觑L雨、見證數(shù)百年輝煌的開陽堡在塞外呼嘯的北風中,堅守著倔強的風骨, 終成今日的“關(guān)內(nèi)樓蘭”。
歷史的興衰令人感嘆,但另一方面, 開陽堡的今生如同一幅畫卷,等待重新繪就。
2012年, 開陽村 (開陽古堡)被列入第一批中國傳統(tǒng)村落名錄。
2013年, 在北京闖蕩了大半生的老村民劉元回到了開陽堡,開設(shè)了全堡第一家農(nóng)家樂。經(jīng)過幾年的不斷建設(shè),目前農(nóng)家樂能同時接待游客30多人餐飲住宿, 劉元老人還創(chuàng)辦了民俗館,將自己收集的千余件民俗展品輪番展出,多年來接待了多少中外游客, 他也數(shù)不清,只留下滿墻的合影。今年已經(jīng)78歲的劉元老人堪稱村里的 “活字典”,他還有很多心愿———“我一個人的力量太有限了,還是希望能有更多、更大的投資集團到堡里做旅游開發(fā), 讓這里重新熱鬧起來,再現(xiàn)靈龜出世的盛景。”
這是劉元的心愿,相信,也是所有開陽堡居民的心愿。(記者 王宸胤 通訊員 曹越越)
策劃結(jié)語
文化脈搏鄉(xiāng)土情深
王宸胤
歷時兩個多月,累計行程1000多公里的“古風·張垣傳統(tǒng)村落行”系列報道畫上了句號。
在我們所尋訪的村落中,多數(shù)建于明清時期。它們分布廣、特色鮮明、成因復(fù)雜,有沿古道郵驛站臺發(fā)展而來的,有從古代軍事防御設(shè)置的兵站、軍堡或營盤演變而來的,有封建王朝置官衙之地形成的,還有移民屯墾形成的……這些散落在張垣大地的傳統(tǒng)村落如顆顆明珠,蘊藏著豐厚的歷史文化和自然生態(tài)景觀。它們記錄著歷史變遷,承載著文化積淀,形成了獨特的鄉(xiāng)土肌理,傳承了豐厚的鄉(xiāng)村文脈,是張家口人寄托情感的家園。
行走在古村古堡里,腳踏著我們的先民用智慧和汗水澆灌的這方熱土,尋覓傳承千百年的寶貴財富,感受璀璨卓然的村落文化,踏實、溫暖、厚重。
這些古村古堡記錄了這片熱土曾經(jīng)在建筑、 宗教、 制度、經(jīng)濟等方方面面的成果,見證了鄉(xiāng)土文明發(fā)展的光輝歷程。歷經(jīng)千百年風雨,它們依然能在靜謐中呈現(xiàn)出多彩的風貌,在粗獷中蘊含著精致的古韻。這是傳統(tǒng)村落的魅力,也是歷史文化的魅力。
雖然限于篇幅等原因,還有很多關(guān)于傳統(tǒng)村落的知識未能全面展示給讀者,但是我們盡可能還原歷史、勾勒原貌、捕捉精華、發(fā)掘價值,讓讀者能夠在字里行間觸摸到傳統(tǒng)村落中古墻古廟、古樓古臺,那盡管古老但是依然跳動有力的脈搏,真切感受到世世代代拼搏前行中的喜悅與艱辛、感悟與希冀。非常希望,我們的努力能喚起更多人關(guān)于家園的情思、 土地的情感和歷史的情懷。
因為,文化是我們的根。樹高千尺,根深方能葉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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