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者按 又到一年清明時。對于中國人來說,這一天既是禮敬祖先、慎終追遠的日子,也是全民族寄托共同的哀思,祭奠英雄、緬懷先烈的日子。
“英雄是民族最閃亮的坐標”,習近平總書記曾如此評價英雄。在今年清明節(jié)到來之際,中共山西省委網(wǎng)信辦、中共山西省委講師團共同推出最閃亮的坐標——“堅定不移跟黨走 革命精神永相傳”主題網(wǎng)絡宣講活動。宣講講述的英烈英模,有著名的抗日英雄,有在解放戰(zhàn)爭中壯烈犧牲的革命烈士,有血沃抗美援朝戰(zhàn)場的全國戰(zhàn)斗英雄,也有在對越邊境自衛(wèi)反擊戰(zhàn)中為國捐軀的親兄弟。講述者們,他們既是英雄的至親,又是英雄故事的講述者,更是英雄精神的傳承人。讓我們在他們的講述中重溫英雄事跡,汲取精神力量。
本期講述人物:車元路 宣講人:車帥帥
車元路
車元路,男,1925年生,晉城市澤州縣人,1948年加入中國共產(chǎn)黨。1946年5月參軍,榮立特等功兩次、一等功兩次、二等功一次,被授予“鋼鐵勇士”“全國戰(zhàn)斗英雄”等榮譽稱號。1951年3月,赴朝作戰(zhàn),擔任中國人民志愿軍第六十軍一七九師五三七團三營七連連長。在1952年開展的“冷槍運動”中斃敵八十名,不幸于1952年11月在朝鮮文登川戰(zhàn)斗中光榮犧牲,年僅27歲。
致敬鋼鐵勇士 傳承紅色基因
——全國戰(zhàn)斗英雄車元路的事跡
宣講人:車帥帥
我叫車帥帥,晉城市澤州縣人,是山西蘭花集團巴公化肥廠一名普通工人,全國戰(zhàn)斗英雄車元路烈士是我的爺爺。
一百年來,千千萬萬革命志士為了紅色江山拋頭顱、灑熱血。我的爺爺車元路烈士就是這千萬英烈中的一員。今天,我就和大家一起追憶、緬懷我的爺爺——一個全國戰(zhàn)斗英雄的故事。故事聽起來似乎有些遙遠,我自己也從來沒見過爺爺,但是我的老姑,也就是我爺爺?shù)拿妹萌缃襁€健在,從她身上總能依稀感受到爺爺那一代人的氣息,爺爺如果活到今天,也該是一個92歲的老人了。每每想到此,就覺得其實爺爺離得我并沒有那么遠,那些烽火連天的歲月也不應該被忘記。
今天,我就通過一份紅色家書和幾個戰(zhàn)斗故事,來講述爺爺英雄的一生。
下面,我就先從一封家書讀起。這是爺爺1951年2月17日寫給他祖母和父親的信,寫下這封信后不到一個月,爺爺所在部隊就開赴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前線。
祖母、父親:
老大人!
前次寄回的信中,有拾貳萬元人民幣(這是新中國成立初期使用的舊幣,相當現(xiàn)在的12元),父親可否收到?祖母在家身體健康嗎?家中生活很好吧?兒在外為人民服務,一切很好,現(xiàn)正學習軍事、政治,準備隨時打擊美帝侵略者,擔起抗美援朝的光榮任務。我覺得對人民貢獻遠不夠,所以,我堅決的要為人民服務到底,請父親在家安心生產(chǎn),不必惦記。我工作身體一切都很好。
敬祝身體健康。(收到信后,速來回信)家中情形務必講明。
男 元路上 二月十七日
這封信距離現(xiàn)成已經(jīng)過去整整70年了,現(xiàn)在,這封信的原件還保存在沈陽市抗美援朝烈士陵園。每每讀到這封信,我都感慨萬千,這短短的家書里,飽含著千里之外的爺爺對家人的深深牽掛,也處處流露出一個年輕戰(zhàn)士對黨對國家對人民的無限忠誠和熱愛。爺爺在信中說:“我覺得對人民貢獻遠不夠,所以,我堅決的要為人民服務到底?!逼鋵?,爺爺在解放前已經(jīng)是聞名全國的戰(zhàn)斗英雄,但他仍然覺得對人民的貢獻遠遠不夠,每次讀到這句話,我都覺得爺爺是從內心深處把“為人民服務”當作了神圣的使命,當作了人生最大的追求,當作了“鞠躬盡瘁、死而后已死”的終身事業(yè)。
爺爺1929年出生在澤州縣大陽鎮(zhèn)陡坡村,幼時家庭生活十分貧苦。1946年春,17歲的爺爺離開家參加革命,從山西晉南打到大西北、大西南,穿越大半個中國,經(jīng)歷了20多次戰(zhàn)斗,我從中挑選3個戰(zhàn)斗故事來講。
第一個戰(zhàn)斗故事——孤身擒獲敵團長。那是1947年3月的一個黎明,曲沃縣城的城墻被爺爺所在的部隊炸開了一個大缺口。當年18歲的爺爺和部隊一起沖向城里,當他沖殺到大水巷一帶時才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孤身一人,和班里戰(zhàn)友沖散了,而且一顆流彈打穿了他的腿肚子,鮮血直流。這個時候,他忽然發(fā)現(xiàn),在幾十米外有一具穿著軍官衣服的尸體動了一下,接著又爬了起來,扔掉了頭上的大檐帽,去扒一具士兵尸體上的衣服。爺爺一看就明白了,這是個軍官,想調包逃命!這名軍官發(fā)現(xiàn)爺爺是受了傷的毛頭小伙,就來奪爺爺手中的槍,結果被爺爺制服。一路上,又試圖用錢賄賂爺爺,也被爺爺斷然拒絕。后來經(jīng)審訊,原來這名軍官是曲沃守敵的主將、上校團長,名叫武藝瑛。
第二個戰(zhàn)斗故事——一夜五越烽火線。1947年12月,冰天雪地,第三次攻打運城的戰(zhàn)斗打響。解放軍用云梯和跳板兩次登城,都沒有成功,便決定挖坑道,把坑道挖到北門城墻下,采用坑道爆破辦法,打開破城缺口。爆破任務由爺爺所在的第23旅69團7連承擔,爺爺主動請戰(zhàn),參加了10人組成的突擊隊,負責挖掘坑道。12月26日夜晚到27日清晨,爺爺和戰(zhàn)友們冒著敵人的火力封鎖,分成三組,前仆后繼,用鎬刨、用手挖,有的戰(zhàn)士手指甲都刨得脫落流血,連夜挖出5米多深的坑道。部隊在他們挖成的坑道里裝了3000公斤炸藥,正是這3000公斤炸藥炸開了攻克運城的突破口。這一晚上,爺爺為了向團長報告情況,冒著彈雨先后5次穿梭在坑道和指揮所之間,身上多次負傷,衣服也被鐵絲網(wǎng)刮成了碎布條。12月28日,運城攻堅戰(zhàn)大獲全勝。在這次戰(zhàn)斗中,爺爺十分英勇,被授予了“鋼鐵勇士”和“毛澤東的戰(zhàn)士”光榮稱號。運城戰(zhàn)役后,爺爺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(chǎn)黨。
第三個戰(zhàn)斗故事——一舉拿下指揮所。1948年5月17日,攻打臨汾城的戰(zhàn)斗正式打響。爺爺所在的23旅69團7連被指定為這次戰(zhàn)役的突擊隊。進入城內,爺爺一路巷戰(zhàn),竟單槍匹馬闖進了臨汾守敵總指揮梁培璜的指揮所。當亂轟轟的敵人發(fā)現(xiàn)院子里出現(xiàn)了一名解放軍戰(zhàn)士時,局面已被爺爺用槍控制。這時,一名敵軍官從屋里出來,一看解放軍打進來了,扭頭就跑。爺爺反應機敏,扣動了扳機,后來才知道擊斃的是一名團長。臨汾一戰(zhàn),連隊的黑板報上登出了贊揚叔叔的快板:“車元路,小英雄,臨汾戰(zhàn)役又立功,立功一直打連發(fā),功上加功為人民,虛心學習車元路,并肩戰(zhàn)斗捉閻匪!”
這里,我簡單說一下爺爺所在的23旅。攻打臨汾戰(zhàn)役中,23旅連續(xù)奮戰(zhàn)72晝夜,形成了“猛、狠、拼、犟”的攻堅精神,徐向前元帥親自將“光榮的臨汾旅”獎旗授予23旅,這成為全軍最早被授予榮譽稱號的師旅級單位?,F(xiàn)在,“臨汾旅”已成為一支聞名中外的英雄部隊,駐扎于南京,被譽為“中國陸軍的窗口”。
爺爺跟隨這支英雄部隊南征北戰(zhàn),歷任班長、排長、連長,榮立特等功2次、一等功2次、二等功1次。
1950年9月,爺爺光榮出席了在北京舉行的全國戰(zhàn)斗英雄代表會議,被授予“全國戰(zhàn)斗英雄”稱號,受到毛主席的親切接見。當時,參加這次會議的全國代表共有350名,其中解放軍戰(zhàn)斗英雄代表258名,這些代表都是各野戰(zhàn)軍、各軍區(qū)用民主的方式,投票選舉出來的,都是在戰(zhàn)場上出生入死、屢立功勛的大英雄。爺爺能成為其中的一名,令人十分自豪。
對于現(xiàn)在一些人來講,榮獲“全國戰(zhàn)斗英雄”這樣的榮譽,可以不用再沖鋒陷陣,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。但是在爺爺心里,卻覺得對人民的貢獻遠遠不夠。1950年10月,爺爺響應“抗美援朝,保家衛(wèi)國”的號召,沒來得及回來與家人告別,就出川北上,奔赴抗美援朝前線。下面我就講講爺爺在朝鮮戰(zhàn)場上參加的三次著名戰(zhàn)役。
1951年4月至6月,志愿軍和朝鮮人民軍,投入15個軍的兵力,在“三八線”南北地區(qū),向“聯(lián)合國軍”發(fā)起第五次戰(zhàn)役,這是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中規(guī)模最大的一次戰(zhàn)役。1951年3月,爺爺進入朝鮮戰(zhàn)場,擔任志愿軍第60軍179師537團3營7連連長,剛進入戰(zhàn)場一個月,就參加了這次戰(zhàn)役,并榮立三等功。
1951年夏天,爺爺所在60軍奉命進入朝鮮東部魚隱山防線。這個地方靠近“三八線”,離美軍的炮火特別近,戰(zhàn)斗打得非常艱苦。這年秋冬,兩軍進入對壘階段,針對這種情況,1952年,志愿軍集中大量狙擊手和神炮手,開展了“冷槍運動”,當時還編寫了一首歌曲:“冷槍戰(zhàn),冷槍戰(zhàn),打得敵人不敢動彈;今天倆,明天仨,加起來就是個殲滅戰(zhàn)。”在“三八線”200多公里長的陣地上,活躍著成百上千個志愿軍狙擊小組,爺爺就是其中之一,憑著好槍法,在這場狙擊戰(zhàn)中,爺爺擊斃了80多名敵人。
大家都知道,在抗美援戰(zhàn)場上,有過不少著名戰(zhàn)役,后來還被拍成電影,比如:血戰(zhàn)長津湖、鏖戰(zhàn)上甘嶺、文登川大戰(zhàn)美軍坦克,1952年11月,爺爺就參加了文登川之戰(zhàn)。美軍除了常規(guī)的飛機和大炮外,每天動用100多輛坦克進行作戰(zhàn),被稱作“坦克劈入戰(zhàn)”,這是志愿軍第一次面對集群坦克戰(zhàn)。11月13日,敵人再次上演了“飛機炸,大炮轟,硝煙散盡坦克沖!”的套路,爺爺所在的陣地被炸成了一片焦土,爺爺?shù)碾p腿被炸斷,壯烈犧牲。一個年僅23歲的年輕戰(zhàn)士、一個從槍林彈雨中成長起來的英雄,用自己的鮮血染紅了異國他鄉(xiāng)的土地。
爺爺當時犧牲的場景我們沒有找到詳細的資料。大家都學過那篇著名的文章《誰是最可愛的人》。文中有一段是描寫朝鮮戰(zhàn)場上的戰(zhàn)斗場景的,“整個山頂都被打翻了,汽油彈的火焰把這個陣地燒紅了,但勇士們在這煙與火的山崗上,高喊著口號,一次又一次把敵人打死在陣地前面?!蔽闹须m然描寫的不是爺爺犧牲的那場戰(zhàn)斗,但我想,志愿軍的烈火雄心、英勇無畏是一樣的。
爺爺犧牲的消息大概是兩個多月后才傳回家鄉(xiāng),消息傳回的當天,正是爺爺?shù)淖婺赶略岬那耙惶?,那天,爺爺?shù)母赣H也就是我的太爺爺,和家里人念念叨叨的,他說:“晚上夢見元路回來啦?!背r戰(zhàn)場離家鄉(xiāng)實在是太遙遠了,爺爺大概也是走了很長很長的路才進入親人的夢中吧。
令家人感到一絲欣慰的是,全國著名作家孟偉哉在抗美援朝戰(zhàn)場上曾參加了爺爺?shù)脑岫Y,并發(fā)表了《英雄車元路葬禮記》一文。文中回憶說:“1953年二三月之交,殘雪猶存之時,在朝鮮前線,我參加了全國戰(zhàn)斗英雄車元路同志的葬禮……兩個戰(zhàn)士從數(shù)十米外一個地方抬來了一個輕薄窄長的白木匣,放進墓穴,我們幾個代表用早已放在那里的園鍬將木匣埋填?!?/p>
每次讀到“輕薄窄長的白木匣”,我總是很難過,總無法與爺爺年輕偉岸的英雄形象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
2007年,孟老給我父親寫來了一封長信,對當時的情況進行了補充。他說,當時爺爺犧牲后就在陣地掩埋了,他參加的是第二次移埋。因為爺爺是全國戰(zhàn)斗英雄,把他葬在公路邊,為的是戰(zhàn)爭結束后方便運回祖國。
“青山處處埋忠骨,何須馬革裹尸還?!睘榱吮<倚l(wèi)國,十幾萬志愿軍長眠在了朝鮮的土地上,其中山西籍的志愿軍烈士就有5835名。1953年2月18日,爺爺?shù)倪z體被運回祖國,安葬在沈陽抗美援朝烈士陵園。
由于爺爺尚未結婚成家,按照爺爺一位戰(zhàn)友的提議和車氏家族的同意,我父親車明太作為爺爺最親的侄子,被過繼給爺爺。這幾十年里,我父親多次去臨汾、運城、南京、沈陽等地尋訪爺爺?shù)膽?zhàn)斗事跡。
在南京“臨汾旅”部隊,還保存著爺爺?shù)倪z像和遺物。在沈陽抗美援朝烈士陵園,爺爺?shù)哪贡途o鄰著英雄邱少云、黃繼光的墓碑。
每次從外地尋訪回來,父親都會給我們兄妹講爺爺英勇戰(zhàn)斗的故事,爺爺就是我們心目中的大英雄,紅色江山就是他們這一代革命人用鮮血和生命打下來的。追憶爺爺年輕壯烈的一生,17歲參加革命,23歲犧牲,短短6年時間,他用短暫卻閃光的生命詮釋出一個共產(chǎn)黨員愛黨愛國愛人民的堅定信仰,一個革命戰(zhàn)士一不怕苦、二不怕死的戰(zhàn)斗精神。
父親退休后,熱心講述爺爺?shù)膽?zhàn)斗故事,熱心參加各種公益活動。我雖然是一名普通工人,但從小聽爺爺?shù)墓适麻L大,爺爺?shù)挠⑿凼论E一直潛移默化影響著我、鼓勵著我,兢兢業(yè)業(yè)、勤勤懇懇,努力在平凡的崗位上做出不平凡的業(yè)績。平時,我還積極參加廠里組織的各種文化活動,以舞蹈、話劇的形式講好英雄的故事、傳承好紅色基因。
習近平總書記說,中國革命歷史是最好的營養(yǎng)劑。希望大家能從我爺爺?shù)母锩适轮?,感受到新中國來之不易;能夠從爺爺那一輩革命先烈身上,感受到他們的愛國主義和革命英雄主義精神。
在此,我也想對爺爺說,山河猶在,國泰民安,這盛世如您所愿!您的紀念碑就高高矗立在家鄉(xiāng)的土地上,見證著家鄉(xiāng)日新月異的變化。家鄉(xiāng)人民會永遠緬懷您,永遠記得您,念您的好,會在您革命精神的激勵下,繼續(xù)奮斗,在新征程中續(xù)寫新篇章。
記者 侯津剛 錢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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