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成隊+三代堅守+四季無休+五層獨樓=？

　　塞罕壩機械林場位于河北省最北部，內(nèi)蒙古高原渾善達克沙地南緣。這里曾經(jīng)是“黃沙遮天日，飛鳥無棲樹”的荒漠沙地。60多年來，一代代塞罕壩人把荒漠建設(shè)成世界上面積最大的人工林。

　　栽樹不易，守林更難。自建場起，這片林海從未發(fā)生過一起火災，坐落其間的9座望海樓便是“林場的眼睛”，火情瞭望員們?nèi)找故刈o，一刻不曾放松警惕。今年64歲的趙福州，便是一名在此堅守40余年的火情瞭望員。

　　他是如何守護百萬畝林海平安的？今天，跟隨央視新聞國慶特輯《我有所愛 其名中國》一同走進塞罕壩林場，看“綠色奇跡”背后的故事。

　　01

　　“今天有一棵松，明天就會有億萬棵松”

　　天橋梁望海樓位于塞罕壩林場的最南端，海拔1700米。每天早上6點，趙福州都會拿著望遠鏡，準時站上這棟五層小樓的屋頂，瞭望目之所及的廣袤森林。

　　“未發(fā)現(xiàn)火情，一切正常?！?/strong>每次向指揮中心報告完畢，間隔15分鐘，趙福州又會重復同樣的步驟：瞭望、記日記、報告。直至夜幕降臨，開啟夜間新一輪的值守。

　　這樣日復一日枯燥的工作，趙福州已經(jīng)干了40多年。他熟悉瞭望區(qū)內(nèi)每一寸土地，見證了無數(shù)棵幼苗茁壯成長。難以想象的是，眼前一望無際的林海，曾是一片茫?；脑?/p>

△如今的塞罕壩

△解放初期的塞罕壩

　　歷史上，塞罕壩水草豐美、森林茂密、鳥獸繁多。由于近代以來近百年的亂砍濫伐，到新中國成立之初，這里已經(jīng)退化為高原沙地。

　　20世紀60年代初，國家下決心建一座大型國有林場，恢復植被，塞罕壩成為建設(shè)林場的首選之地。然而當選址專家團隊來到這里時，發(fā)現(xiàn)適合大規(guī)模造林的樹種幾乎一棵也找不到。

　　這里真的能建林場嗎？所有人都沒有把握。

　　直到專家組在塞罕壩拍攝到一張珍貴的照片，這棵荒原深處傲然挺立的大樹堅定了專家們在塞罕壩選址建設(shè)林場的決心。

　　“這棵落葉松大概是100年到150年的樹齡，證明塞罕壩可以長出參天大樹。今天有一棵松，明天就會有億萬棵松。”時任林業(yè)部國營林場管理總局副局長劉琨說。

　　1962年，塞罕壩機械林場正式組建，來自全國各地的127名大中專畢業(yè)生，與當?shù)馗刹柯毠ひ黄鸾M成了一支369人的創(chuàng)業(yè)隊伍。他們是塞罕壩第一代護林人，在這片沙地荒原上開始了改天換地的森林再造工程。

△塞罕壩機械林場建場初期，建設(shè)者住過的馬架子窩棚。

　　由于缺乏在高寒、高海拔地區(qū)造林的經(jīng)驗，塞罕壩林場建立第一年栽下的樹苗成活率不足5%，第二年成活率不足8%。這些挫折沒有澆滅護林人高昂的斗志。1964年4月20日，決定林場生死存亡的“馬蹄坑大會戰(zhàn)”打響。

　　投苗員們從天蒙蒙亮就坐在冰冷的植苗機上，直到晚上天黑得看不見了才收工，每天重復取苗、投苗的動作十幾個小時。“一天下來渾身就像散了架一樣，但是大家沒有怨言，第二天起來還是這么造林?！?/strong>第一代務林人陳彥嫻回憶。

　　哪一棵樹栽歪了、栽淺了，他們就立刻矯正。拖拉機濺起的泥沙夾雜著小雪，順著北風砸在他們臉上，一天下來臉都被泥沙覆蓋。但大家已經(jīng)顧不得這些，他們心中只有一個想法：苗子栽到地里，就一定得活。

△1964年春，塞罕壩“馬蹄坑大會戰(zhàn)”。

　　幾天后，馬蹄坑上的500多畝沙地終于全部種下了落葉松。時間一天天過去，所有人都在等待這批樹苗的成活，塞罕壩太需要一次成功了。

　　終于，秋天傳來了好消息，這片落葉松成活率竟達到90%以上。

　　塞罕壩沸騰了！望著茁壯成長的幼苗，很多人喜極而泣。這場大會戰(zhàn)也成為今天塞罕壩百萬畝林海的起源。

　　02

　　“林場越來越大，必須得上五層樓才能看全”

　　1982年，22歲的趙福州作為“林二代”和妻子陳秀玲來到塞罕壩。他們的第一印象是滿目荒涼：“雜草叢生，小樹也不高，周圍見不著一個人，我們就這么扎下了根?！?/strong>

　　那時的天橋梁望海樓還只是座簡陋的兩層小土樓，屋里有一個做飯的鍋臺連著睡覺的炕。“遇上雷雨天，屋里的電話機、電燈燈頭都冒火星。”

　　瞭望條件簡陋，生活更加艱苦，讓趙福州印象深刻的是在塞罕壩度過的數(shù)個寒冬。夜里最低氣溫降到零下40℃以下，即便屋里點了柴火取暖，仍是徹骨的寒冷。

　　遇到大雪封山，望海樓幾乎與世隔絕，夫婦二人只能祈求這段時間不出什么緊急情況。陳秀玲的第一個孩子沒保住?！熬劈c多肚子疼要生，夜里一點多才到圍場縣城。孩子生下來活了一天，沒活成。”陳秀玲說。

　　談起山居歲月，陳秀玲用得最多的一個詞就是“對付熬”。在山上待了數(shù)十年，她至今沒習慣這種深入骨髓的寂寞，但她的朋友圈里記錄最多的卻是林場的美麗，無論是雪花飛舞，還是旭日初升。

　　哭過，也怨過，趙福州夫婦還是咬牙留了下來，在40年的歲月里重復著瞭望、報告，作為塞罕壩的“眼睛”牢牢注視著林海。日復一日的堅守，趙福州夫婦和塞罕壩一起度過艱苦創(chuàng)業(yè)期，見證這片“綠色奇跡”逐漸壯大。

　　望海樓越建越高，從兩層到三層，再到現(xiàn)在的五層，趙福州也望得越來越遠。“樹越長越高，林場面積越來越大，現(xiàn)在必須得上五層才能看全自己負責的面積?！?/strong>趙福州說。

△如今趙福州和妻子所在的天橋梁望海樓

　　塞罕壩面積達100多萬畝，只要是趙福州肉眼能看到的地方，都屬于瞭望區(qū)域。他持續(xù)更新著腦中的地圖，大到山形地貌，小到林場的每條溝、每條道、每片林，“手一指就能說出是什么地方，讓快速撲火隊第一時間到現(xiàn)場”。

　　雖然林場近年來安裝了攝像頭、防火預警監(jiān)測設(shè)備，但趙福州仍不敢有一刻松懈。他說，“人眼”是無法被取代的。“干了40年瞭望員了，什么是煙，什么是霧，我一眼就能分辨出來?！彼偨Y(jié)了自己的一套經(jīng)驗，“柴火燒起來，頂上發(fā)黃，中間發(fā)藍，底部發(fā)黑。霧是飄浮的，而煙是有‘根’的?！?/strong>

　　趙福州夫婦只是塞罕壩林場9座望海樓之中的一對普通夫妻。塞罕壩建林場以來，共有超過20對夫妻值守望海樓，當?shù)厝擞H切地稱呼他們?yōu)椤胺蚱奚凇薄?strong>60多年來，這里從未發(fā)生過一起火災。

　　多年來精心守護，“夫妻哨”們看著眼前的樹木一棵棵長高，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一點點長大，而這些孩子也陪著他們慢慢變老。

　　2021年，趙福州收到領(lǐng)退休證的通知，卻沒有像預想中那樣松了一口氣?！巴蝗浑x開這個地方，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。所以領(lǐng)導找我一談，我就說行，再干幾年?！彼脑竿軜闼?，“如果體格允許沒毛病的話，用自己的這點努力，再為這里‘注上一滴水’，就這么點心愿。”

　　03

　　種樹→守林→護林，“綠色奇跡”未完待續(xù)

　　今天的塞罕壩，許多林場員工的名字都帶有“楊”“林”“樹”“松”“山”等字，他們是塞罕壩林場建設(shè)者的第二代、第三代，接力投身到植樹造林的行列。趙福州的兒子趙東楊也已經(jīng)成為塞罕壩林場的一名護林員。上崗前一天，趙福州對兒子說：“你爺爺種樹，你爸爸守林，你就要護林?！?/strong>

　　如今，經(jīng)過三代塞罕壩人的接力奮斗，林場的有林地面積已從建場初期的24萬畝增加到115.1萬畝，森林覆蓋率從11.4%變?yōu)?strong>82%，成為世界上面積最大的人工林。一排排落葉松蒼勁挺拔，一片片云杉連綿成海。如果把塞罕壩的樹按一米的株距排開，可以繞地球赤道12圈。

　　百萬畝林海也筑起了一道牢固的綠色屏障，每年為灤河、遼河下游地區(qū)涵養(yǎng)水源、凈化淡水2.84億立方米，防止土壤流失量為每年513.55萬噸。據(jù)中國林科院評估，現(xiàn)在塞罕壩機械林場森林資產(chǎn)總價值超過了200億元。

　　截至今年9月，全國森林覆蓋率達到24.02%，21世紀以來全球新增綠化面積約四分之一來自中國。塞罕壩林場長達半個世紀的建設(shè)是林業(yè)史上的奇跡，也是我國防沙治沙工作巨大成就的縮影。

　　從“沙進人退”到“綠進沙退”，塞罕壩、毛烏素、庫布其、古浪八步沙已經(jīng)改變了面貌，而前方還有黃河“幾字彎”攻堅戰(zhàn)，科爾沁、渾善達克沙地殲滅戰(zhàn)，河西走廊－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阻擊戰(zhàn)等硬仗等著我們。在祖國大地上，一代代治沙人、護林人書寫的“綠色奇跡”仍將不斷持續(xù)。